姜芝不知道此时说什么比较合适，毕竟这种事情她也是第一次遇见。
此时此刻，她才恍惚明白了，为什么曾经和她有过交集的异界神明，都奉劝她不要和人类产生羁绊。
因为人类寿命短暂，倏忽一二十年过去，青葱少年已长成俊朗青年，也许下一次她再来到这个世界，看到的就是垂垂老矣的他。
想到这里，她心中有了一丝怅然。
空气安静的这几秒，千万种思绪转瞬即逝。
“算了，”他的情绪好像平静了下来，“这是我的命。”
说这话时，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却紧握成拳，青筋暴起，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。
去他妈狗屁的命！
“也不能这么说……”姜芝含含糊糊转移了话题，“要不然我给你算一命？算你未来的婚恋事业？”
他哑然一笑：“好。”
语气乖顺至极。
姜芝见他情绪稳定了许多，想着也许他“中毒”还不深，一时也没了顾忌，从石片里出来，笑嘻嘻地看着他。
他的视线凝在她身上，目光深深，似乎想要把她铭刻进脑海里，眼底是不易察觉的贪婪痴迷。
姜芝看着比她高出一个半头的高挑男人，心中愈发肯定他和籍是一个人了。
长得一模一样，狗脾气一模一样，就连身高也是分毫不差。
她瞪他一眼：“发什么呆，低头！”
储籍眼神微动，乖顺地低下头，阴鸷狠戾的男人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向他人展示自己柔软的发顶。
姜芝愣了一下，她只是想通过眉心偷看一下这个家伙的记忆，他这是……
她看着男人的黑发，看上去很好摸的样子。
姜芝手痒了，在他柔软的发顶一通乱揉，像撸狗一样，同时获得了内心的极大满足。
男人任她施为。
头顶传来温热的触感，一如十年前她轻拍他发顶的瞬间。
野蛮生长了十六年的少年，在这充满刻薄恶意的世间，第一次感受温暖。
被维护、被拯救……她站在光里的模样，让他记了十年。
低垂的眼睫下，那双漆黑的眸子中涌动着熊熊野望，最后压抑而又克制地隐匿于眼底，展现出无害的模样。
姜芝过了一把手瘾，又恋恋不舍地薅了两下，才说：“抬头啦，给你看面相。”
男人抬起头，看着她。
她和十年前一模一样，而他俨然已经变了一副模样。
如果下次她再来时，看到的是一个满脸皱纹、白发苍苍的他呢？
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可遏制的恐慌。
姜芝看着他被揉乱的头发，少了几分严肃成熟，多了些少年气，更显得眉目如画。他似乎有些出神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，面部线条有些紧绷。
她伸手点在他的眉心，他二十六年的记忆被她一一读取，她眼睛一亮，刚想细看，却发现那记忆如潮水，倏然消退。
连根毛都没留下。
姜芝：“……”
“看出来什么了吗？”他静静地看着她。
“看出来了，”姜芝冷漠收手，脸色臭臭的，“你以后讨不到媳妇。”
他的心一紧，薄唇紧抿：“是……么？”
姜芝的良心小小地痛了一下下，补救道：
“也……也不是讨不到啦，就是可能会麻烦一点。”
她伸手比出一个“一点点”的手势：“你大概要追很久很久，才能把媳妇追回家。”
“一辈子追得到吗？”他声音微哑，眸光深深。
“那不一定，”姜芝坏心眼地道，“可能要追好几辈子。”
“只要追得到，就好。”他低垂眼睑，遮住了眼中的情绪。
*
姜芝醒来，望着窗外的阳光，脑海里还是储籍的那张脸。
他和籍是一个人吧？
或者说……前世今生？
不然怎么会连灵魂都是一模一样的。
肯定是那个契约搞的鬼！
姜芝撇撇嘴，伸了个懒腰。
*
“先、先生……成功了！”一向处变不惊的衣此时也难免神情激动，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。
屏幕里，一道乳白色的半透明身影茫然地站在无菌室里，看着生物舱内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躯壳，那半透明的脸上露出惊恐震悚之色。
一道机械音自无菌室内响起：
“您好，我是您的灵魂稳固器，接下来您的灵魂活度交由我负责，我将持续为您提供能量，您可以称呼我为a00。”
迦陵等人看着这一幕，眼中的激动兴奋简直要溢出来了，几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竟然忍不住跳了起来：
“成功了！我们开创了星际科技新纪元！”
灵魂离体，意味着人的精神体能够获得比肉体更长久的寿命，从理论上说，只要能量供应充足，甚至可以真正实现长生不死！
“还没成功，”男人略带沙哑的声音十分冷静，顿时如一盆冷水浇在兴奋的几人头上，“能量消耗太强大，已经支撑不住了。”
他们连忙望去，果然，a00在显示器里展现出的虚拟影像已经亮起了红色警告，无菌室内的半透明身影更加虚幻了几分，几近幻灭。
最终，那道身影缓缓消散，没有留下一丝痕迹。
“还是……失败了……”迦陵垂头丧气，这打击比之前几次失败还要大。
没有什么比看到了希望，再让人绝望更残忍的了。
“不过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，”男人伸手在屏幕上轻点几下，“关于灵魂体与原生及非原生寄体间的融合问题。”
这个实验体是一个身患绝症的志愿者，在被推进无菌室时，他的生命就已经走到了尽头。
因此他的身体失去了活性，不再具备二次寄生的条件。
但如果是一具鲜活的寄体呢？
或者说，在寄体自愿的情况下，灵魂寄生成功率会是多高呢？融合率又是多少？
一个个问题让他眼中涌现出狂热兴奋的光，声音中带着几分压抑与克制：
“下一阶段的试验品……就去找那些心存死志的人吧，交换灵魂……一定很有意思。”
衣应了一声，也随着籍的这一句话，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。
迦陵则是指着屏幕上蔫儿了吧唧的a00：“先生，那它怎么办？”
籍扫了一眼：“留着吧。”
“唔……”迦陵两指放大屏幕上的小图像，“灵魂稳固器什么的太奇怪了吧？要不要换一个名字？”
几人中迦陵的年纪最小，也只有他会想这些有的没的。
“叫‘续命仪’？……不行不行，太直白了。‘人生重启系统’？……好像长了点。”说话间，他已经想了好几个名字。
“就叫‘系统’吧。”籍嫌他吵，一锤定音。
“……好！‘系统’好啊！简单直白！”迦陵违心地夸赞了一番。
手指在屏幕上连点，几秒后，机械音重新响了起来：
【系统a00很高兴为您服务！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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