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房门的。
只知道院子里吵闹无比，很多嘈杂的声音响起。
他隐约听见，有人在说：“住持圆寂了。”
霎时，只觉得心头猛地一震。
江怙收起石牌，推门出来，却发现江楚月等人已经在了院子里，一些僧人在和方家守卫开始忙前忙后，布置后院，给梁上挂上一些白条。
而昨天那个叫“慧月”的小和尚此刻正站在院中和江楚月等人交谈。
只不过脸色看上去不太好，笼罩着一层悲伤之情。
看样子自己没有听错，老住持果然圆寂了。
只是没想到，会这么突然。
江怙也有些想不明白，昨日还是那不能具有活力的人，今日竟然就已坐化而去，内心再多无感，只觉得有几分唏嘘。
他走过去，看了江楚月一眼，满是复杂的情绪。
但现在毫无疑问并不是弄清楚这些事情的时候。
“老住持圆寂了，各位施主请随我来，且去前殿。”
小和尚说完，看了江怙一眼，然后点点头，先行一步离开了。
江怙察觉到江楚月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，但是这一次他却不敢抬头去对上那眼睛。
一夜之间，他的心判若两人。
为什么江楚月的石牌会在她身上？
他有些不敢想下去，江楚月是否真的还好，卢羽有没有骗自己，他也有了狐疑。
越想越觉得心里发紧，便不敢再多想一点。
他不管身后二人作何感想，只跨步立马跟着小和尚而去，江楚月二人这才也紧跟上上去。
江楚月隐隐觉得，江怙有些不同。
他的脸上写着一层阴霾，那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凝重。
这几日相处以来，他总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，好似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的情绪有半点波澜，但今天，江楚月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情绪。
江怙到底不是神，只是他在忧心什么？
不一会，众人便来到了殿堂之中。
老住持坐在那里，仿佛睡着了，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。
江楚月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，只觉得高僧的圆寂确实与常人不同，就算圆寂了，也不过像是睡着了那般安详，全然没有世人的苦痛。
江怙满手血腥，杀过的人一只手数不过来。
那些人死前无不是痛苦挣扎，无限留恋人世间。
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安详的离开，只觉得内心多少有些震撼，随即想到自己手上沾染的人命，只觉得愧对这至洁之地。
丫鬟见了这般场景，已经又开始啼哭了起来。
“老住持，离开了。”
丫鬟此话一出，众人才觉得悲伤立刻涌上心头，内心多少有些难受，有些堵得慌。
小和尚跟在住持身边时间最久，原本还能克制的情绪，这经小丫鬟一拨弄，瞬间再忍不住，瞬间泪流满面。
江楚月眼里也有了氤氲。
虽然自己这行人也是才到灵隐寺，但老住持却待人亲和，还嘱咐了自己诸多事情，这才一夜之间，就坐化圆寂了，让她内心也有些难受。
江怙却不动声色，情绪略显低沉。
然而他想的不是老住持，而是石牌的事情。
这其中，到底有什么隐情？他想，等回了相府，一定要找卢羽问个清楚。
最后，众人的情绪总算有所稳定。
小和尚有些呜咽的声音响起：“施主们与住持告别吧，我要为住持料理最后的事情，如果可以，希望诸位到殿中为住持跪拜祈福。”
小和尚站在众人前面，面向住持。
江楚月等人再小和尚身后，虽然瞧不见他的脸，但能感觉到小和尚整个人因为情绪的波动，身子有些轻微颤抖。
众人应声之后便离开，朝着殿堂走去。
然而走到殿堂的门口，江怙却停下了脚步，侧身让江楚月和丫鬟进去。
江楚月知道，他是不愿意去跪拜。自己第一次跪拜佛像时，江怙就站在了门外，这大概就是禁忌吧。
双手沾血的人，如何求得神灵的庇护？
“你不一起来吗？”
丫鬟站在那里，怯生生地看向江怙，不解地发问。
江怙抬眼看向二人，强行挤出淡淡的一抹笑来，却没有出声，也没有往前挪动半步。
江楚月却心似明镜一般，转身过去往里走，嘴里却轻轻说了一句：“他不拜的。
丫鬟怔了一下，眼里有些许不解与震惊。
眼角还挂着泪，看看江怙，又看看往里走去的江楚月。
最后只得皱了眉快步往里面走去，不敢殿外的江怙。
江怙有了心事，而江楚月也有。
她不知道十年前因为什么自己丢了记忆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是相府小姐？
人人都瞒着她，讳莫如深。
那种被众人抛弃的感觉，让她无比难受。
她越是想要知道真相，却发现真相越是虚无缥缈。
她以为自己费尽心思找到江怙，就能通过那场梦解出当年的事情，可没想到江怙只是一个普通的相府死士，对她的过去毫不知情。
她跪在佛像前，虔诚地诵着经。
唯有闭上眼，闻着淡淡的檀香沁入自己的脾肺，她才觉得自己慢慢平静了下来。
她祈求，世人少点苦难。
许久之后，江楚月才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殿堂。
江怙立在那里，静静地看着二人走近走近。
可是江楚月却没有在江怙眼前停下，而是继续走，朝着后院而去。
甚至目光都没有看向江怙一眼，仿佛那里没有人。
丫鬟看看江楚月，又看看江怙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变了，好像真的有什么变了，不大一样，但是什么变了，丫鬟也说不上来。
气氛有些尴尬。
丫鬟以为是江楚月因为住持的圆寂有些悲伤，不敢多嘴。
就这样回到后院，江楚月的声音才不大不小地响起：“灵隐寺住持圆寂，寺中事务繁忙，我们不便再多留，明早启程回府。”
说完挣脱开丫鬟的束缚，转身先走进去房间。
丫鬟皱起了眉，转身看向江怙，不解地问道：“小姐这是怎么了？我怎么感觉小姐有点不对劲？”
江怙不开口，却只是望了一眼江楚月走进去的房间。
是啊，看来现在还不是问江楚月关于石牌的时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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