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活得太封闭，忘了自己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。
入夜，站在他病床前的，是满头白发身形跟他相似的姚羡，也只有他，才能让人不凑近仔细分辨的情况下，以假乱真。
就在第三天夜里，有人冒着大风险赶来见了姚羡一面。
那人站在那里，说你要是想报仇，现在就可以动手杀了我，就当我给你的兄弟抵命，也当给你的老大出气。
可要是你愿意听我说完，再决定也不迟。
他把和陈殿怎么相识，又怎么布局，一直等到今天全部告诉了姚羡，唯独隐瞒了陈殿的身世，但是他告诉了姚羡，陈殿真正的敌人是谁。
他最后跟姚羡说，你可以现在选择退出，当作什么都不知道。
当时姚羡反问道，现在我说退出，还有得活吗？
对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，只说道：“你的运气真得挺好，在我看来你是他手下几个人中最没什么用的，本该死的人是你，但是偏偏被你躲了下来。也许，只有你跟他认识得早这一点，我永远比不上你。”
对方走了，很慢很慢消失在夜色中，慢到姚羡随时可以追上去。
姚羡握紧手中的绣春刀，发现自己怎么也没办法追上去给对方一刀，那种深深的无力迷茫感让他险些站不稳，他的兄弟躺在灵堂中永远醒不过来，但他竟对凶手生出了一丝同情。
对方没有杀他，他也没有杀对方，所以他接受了对方的请求：
“他没有醒过来之前，你就是陈殿，其他的由我来完成。”
姚羡隐瞒了一大部分，只告诉顾寒和宋维，既然老大醒不过来，你们得振作起来，明天的葬礼不能太寒碜，老曹为了他那一大家子人，这一辈子都过得抠搜紧巴巴的，别到了下边还不大气一回，没意思。
凶手，迟早有一天会伏法的。
他在两人面前染白了头发，身体发肤，受之父母，看着镜子里满头白发的自己，这一刻，他就是陈殿，这个世间第二个继承陈殿所有意志的人。
姚羡对自己说：老曹，我们地下见。
周宅门口的锦衣卫撤走是那人的意思，姚羡照做了，他知道对方和陈殿谋划的一切之后，选择了义无反顾，对方告诉他，先不要让手底下的人追查凶手了。
为首者若有太多感情，落在那些庞然大物眼中，便是破绽百出。
一个六大山庄和鱼龙帮这种若即若离的联盟都要耗费太多精力的话，将来真正走到那些山巅大人物的跟前，不得搭上你们所有人的命。
姚羡听着那人说这些，突然觉得同样的年纪，对方的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，自己老大又一直对他们隐瞒着什么。
顾寒和宋维站在姚羡身后，看着躺在那里，脸色好转了些许的可人，关心道：“老大昨天晚上没有发作了吧？”
姚羡点了点头，虽然他白天表现得若无其事，可只有他知道曹令是因为他而死，心头永远笼罩着一层挥散不去的阴霾。
“羡子，接下来我们怎么办？”宋维一时还不适应，没有改口过来。
顾寒也说道：“虽然老大之前跟我们说过，若是有一天我们四个人中有谁因公殉职了，都会去请求李北司给我们追加官职照顾好我们的家人，可这次毕竟是我们自己的主意，是不是冒失了一些。”
他们以为姚羡只是模仿陈殿，却不想姚羡在试着成为陈殿，所以他的语气不再嘻嘻哈哈，有些僵硬地固执。
“就算李北司知道是我的意思，也不会说什么的，没事。”
姚羡蓦然想起来一个不见了的人，疑惑道：“这几天怎么感觉廖进忠有些奇怪。”
这几天他们焦头烂额，分身乏术，没有注意到廖进忠似乎没有像以前一样天天粘在他们身边，相反还时常不见人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。
顾寒无奈说道：“他是南司的百户，要去哪，要做什么，我们没办法管，不给我们添麻烦就好了。”
姚羡冷冷说道：“就怕他添麻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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